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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互信”:信任是信心?

Talk Less Mutual Trust, Do More Confidence Building

 

(清大学博士后)

定定

(海国研究院院长)

 

随着中国的崛起,中国在国中的重要性日益提高,早已是常。而在不久前束的第四届清“世界和平论坛”上,与会各国政要、家更达成共:当前世界上最大的霸——美国与最大的崛起国——中国的双关系,不仅仅关系中美双方利益,更关系到全球的和平与展,是未来国秩序的基石。

 

中美“互信”?

 

近平主席在访美期讲话中多次强调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沿着一思路我们进一步追应该如何打造中美关系个关乎全球安全与繁荣的“基石”呢?下的新闻评论和学术论文,似乎“建立/中美互信”是一个被广泛关注且受推崇的路径。譬如,在主题为“中美/美中”的条件下,以“互信/信任”为题索中国知网(CNKI),共得200多篇文章;而以“信心”为题名符合条件的不到10篇。更有趣的是,在这仅有的数篇关于“中美-信心”的研中,“信心”不是被当作相互“信任”的同义词在使用,就是被用来强调中美两国都应该对经济(复)有“信心”等,之与本文主旨相去甚。一句,国安全域的“信心”(trust)在有的中美关系讨论中基本是缺席的。

 

从国关系专业视角来看,“信心”(confidence)与“信任”(trust)大不相同。造成一混淆的原因有可能是在中文境下,“相互信任”和“相互/彼此有信心”都可以被“互信”;同,在日常生活中人常常不加区地使用两个,故而焉不察。但是,如果我跳出中文境,在国关系的英文专业文献中去厘清两个概念,就不难发现上的区

 

信任 vs. 信心

 

信任(Trust)是一个非常正面的概念,作,英文里指“一种你确信某人诚实、公平且可靠的感”([n] a feeling of confidence in someone that shows you believe they are honest, fair, and reliable,参MacMillan English Dictionary,第1518)它合作的要求门槛非常高。在中文中,它通常被翻成“照管”、“相信”;在金融经济领域,中作一个术语,它表示“信托”或“托拉斯”。“托拉斯”是组织的高形式之一,由一密切相关的企合并成,其一体化程度之高、内部整合力度之大,然是国无政府社会中任何一关系都以望其背的。

 

而言,“信心”(Confidence)更中性。它指“一种确定你有能力把某种事情做好的信念”([n] a belief that you are able to do things well,同上,第284)。然它本上和信任一都是指某种心理上的感feeling)或信念(belief),但信任强调的是他人(友善)“意”的确定;而信心更多的是强调对他人或自己的某种“能力”的确定。熟悉国关系现实及其内在逻辑的朋友都知道,国家意图难以确定/,而能力相容易察、量并做估。攻性现实者更是直接断言“国家意不可把握”——States can never be certain of the intentions of other statesMearsheimer 2001)”。

 

比“信心”更具体且可操作的一个概念是“信心建构”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CBMs)比“建立相互信任”(mutual trust buildingMTB),它有三点不同:第一,门槛低,合作程度的要求低,双方对对方的心理/祈求也低。CBMs是一个冷战时期非常流行的术语,在美关系、军备控制、核裁、威中有大量的用。美战时然有合作,但然合作的程度很低,抗是主流。既然美苏这样国都能CBMs,那么从逻辑,其他彼此间竞争的超大国(但其冲突性尚不及美苏间)的双关系自然更有用的可能。

 

第二,双向度,可正可Trust单项的,基本上都是正面的情和心理状,在国政治心理学域,就是指两国正面信号的放、接受、反与再放、正面循。而CBMs是双向的,既可以包括正面信号的互,也可以包括面信号的“有益的”互

 

“信任”一般都是指相信方的各种“好”,譬如honest, fair, and reliable;而不包括“坏”,譬如我不能“我信任方一定会害我”——从句法上就是令人解的。而“信心”不然。A国既可以B国的某种善意的承有“信心”——于是就形成了“信任”;也可以其某种意的威、警告有“信心”,即“我相信你的那些威不是吓我,你是真格的;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做了你才警告我不要做的、会触犯你核心利益的事情,你一定会如才所说给惩罚失”——于是就形成了“威”(deterrence)。最典型的案例莫于冷核威的有效运作——相互确保摧MAD)。威,(核)威在冷战时期独。限于篇幅我无法展开述(中美)威仅仅以此明:在某些域,CBMsMTB在政策践上有更大的用价

 

第三,既可人,又可己。信任一定是AB;但信心既可以表示对别人有信心,也可以表示自己有信心。前者“对别人有信心”跟“信任”(trust)基本同意,故言;而后者,即所“自信”在大国互动过程中也尤重要。一方面从崛起国角度看,如果它自身力有足信心,际环境有足“安全感”,那么它生机会主的可能性也会降低。它更有可能继续奉行“和平崛起”的政策,继续以国制度改革者的身份参与国社会的互,而非以“革命者”的身份去摧毁现有秩序。另一方面,从霸国角度看,如果一个(相)衰落中霸主自己的力或对现有国制度掌控能力仍有起的信心,那么就不会“于敏感”,因而其崛起国发动没有必要的“防性”争的可能性也就会相降低。

 

明确上述,我就不理解什么近平主席要多次明确强调持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在访美第一站西雅的演中,主席更一步指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旨在实现双方不冲突、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是中国外交政策的主方向,更是中美正确判断彼此略意的理依据与政策指南。此,中方愿意同美方加深彼此略走向、展道路的了解。与此同,主席也一针见血地警示了背离新型大国关系的危性:世上本无“修昔底德陷阱”,但大国之一旦判,就可能自己造成“修昔底德陷阱”——造成判的可能原因之一就是缺乏信心,即他国夸大威本国不自信。

 

两极化格局下,建立信心更可行

 

自冷战结束以来,世界格局究竟是走向一极(美国期的定的霸,犹如东亚历史上的中帝国或‘罗马治下的和平’)、两极(美国与另外一超大国峙,犹如冷战时期之美)、或多极(群雄并立,犹如十九世欧洲),在我国政策界、学界一直争不休。一度比主流的(官方)法是“世界格局多极化趋势不可避免”。然而近十年来,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中美力差距的加速小,以及中美两国力与其他大国的拉大,似乎使越来越多的学者意到一个两极格局已东亚逐步形成,并有向世界其他地区散的趋势。限于篇幅,本文不此展开述,以他的成果依据支持本文的点:在个两极化格局下,建立中美“信心”不比“信任”更可行,而且更必要。其原因在上文两个概念的比中已做了明,总结

 

第一,            强调建立中美相互信任,会推高两国政府乃至民间对对方的政策期望,即都指望应该在特定问题领域“配合”自己——是“略伙伴”嘛。但事上中美两国日趋紧张构性矛盾致两国在安全事上的冲突恐怕简单沟通来有效弥合,所以关系步下降的趋势将成中美未来互的“新常”。如果大众被乐观的宣误导生不切实际期,于是政府形成完全不必要的“众成本”,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政府在美博弈中的灵活度(即便达不到‘架’政策的地步)。

第二,            此刻中国官方在半遮半掩、学界仍欲言又止,而在此前美国很早就认识并且明确表述出“两极化”趋势的确。用佐利克那句在西方媒体被广为转引的话说就是“大后的那大象再也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了”——也就是暗示,随着中国经济体量、力的增去把自己遮掩起来的“光养晦”已失效了。似信号,在中美SED对话前后也频频发出。

第三,            如今,中美“假朋友”装不下去了,面具已摘下。正如学通教授所言,在假朋友模式下,一方面中国光养晦,一方面美方没有明确反,那么中国使用“互信”话语是有效的,至少可以延缓对自身的遏制和打。如今假朋友模式不能系,一方面中国开始奋发,一方面美国“如梦初醒”。“新型大国关系”的提法无所好坏,关能否提供实质性内容。

第四,            是“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倡,其成功的关都在于提供新的实质性内容。即如果没有可操作化的,可察、可检验的内容,光空喊合作、中美友、“合两利分两害”等口号,在(美国)媒体上表文章或行公共外交宣,那么些措施的实质性作用将被削弱,甚至适得其反,美方疑戒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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