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的政治人格和认知风格预判及其政策思考
尹继武
北京外国语大学
2016年美国大选日趋逼近,对于主要候选人的观察也日显重要。希拉里是民主党的核心候选人,根据目前的观察,她成功获取民主党候选人的希望很大,至于是否能够问鼎白宫,尚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但也有诸多有利因素,使她有可能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性总统。鉴于提前进行政治分析和政策预判的需要,基于政治领导人心理分析的基本手法,对她的政治人格和认知风格等进行剖析,尤其指出在政策层面、对华政策偏好和行动层面需要预防的要点。
性格类型
政治心理学关于性格的研究,为剖析希拉里的政治性格能够给予一定的启发。《总统的性格》提供了一个较为实用的框架,基于两种基本的维度,即对于工作的投入程度和是否享受总统职位的成就感,将总统或领导人分为四种类型。具体为主动积极型的领导人属于工作狂,也非常享受作为最高领导人职位;主动消极型则工作热情投入,但似乎不太喜欢领导人职位;被动消极型则不太热心工作,而又喜欢总统的职位。最后是被动消极型,既不热情工作,也不享受总统的待遇。这种简单实用的划分,对于我们认识总统及总统候选人的性格、工作风格和政治行动提供了一个较好的微观基础。
从第一个维度,希拉里是属于非常主动积极的。她是典型的工作狂,而且在领导人当中也是非常热情投入工作。这一点,与她积极开朗,从年轻时就热情参与公众政治生活是紧密相连。在大学时,她就积极投身于妇女权利等公益群体组织活动。从克林顿在地方从政开始,她开始逐步介入政治生活,在克林顿的竞选、施政中也发挥着一定的作用。而且,她属于律师职业出身,在公共场合久经考验,所以,政治生活对于她来说是非常熟悉的。这是她个性中非常外向和公共性的一面。
在奥巴马任期,她出任国务卿一职务,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为繁忙的国务卿之一,也是当今世界最为忙碌的领导人之一。依据相关资料统计,她在4年任期内,出访超过100个国家,行程累计超过100万英里。基于上述种种分析判断,希拉里是个天生的政治狂和工作狂,她喜欢政治生活,也乐意从事政治职业。
从第二个维度,希拉里是享受领导人职务的。她属于外向公共型,喜欢各种挑战,性格积极乐观,勇于开拓政治生活中的新境界。在作为克林顿的夫人,为克林顿竞选地方和国家领导人时,她便逐步调整角色,积极辅助克林顿在政治上的成功,而且经常成为媒体和社会关注的焦点,也经常因言论而引发公众形象危机等。但经过几十年政治生活的历练,希拉里对此应对已游刃有余。诸如在总统竞选期间,面对邮件门等各种政治上的攻击和丑闻,她和团队也能较为老练应对,在公众危机上处理不是太大问题。
综合判断,希拉里属于政治人物性格类型中的主动积极型,她对政治生活很熟悉,也积极热情投入,工作对她而言是一种核心的生活内容,喜欢接受挑战。对此的一些启示和政策意义是:
1)希拉里的综合议程设置能力很强。政治生活是很熟悉的,在内政外交上,她都具有丰富的经验。同时,对于政治生活及其操控,她也是非常熟悉和熟练。基于此,在全球议题和中美双边议题上,均应做好议题应对的政策预判,更进一步,对于一些议程,中方可适当进行先发制人的议程设置。对于希拉里可能对中方的各种不利言论,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也要有相应的政策应对提前方案。比如中美网络安全、经贸、南海议题、人权等相关议题,她均有直言不讳的批评声音的可能。
2)作为一位主动积极型的政治人物,希拉里很可能会选择积极进取的幕僚,这也与她的性格一致。因此,希拉里任期是属于问题解决型的,她不会回避中美之间的现实问题,反过来,也可能为中美之间解决问题提供了机会。这方面与克林顿较为类似,克林顿也属于主动积极型。因此,希拉里对于中美关系尽管有各种挑战,但并非仅限于破坏的目标,也有利于建设的一面。
领导人特质
从权力需求来看,希拉里是十分向往问鼎白宫,即美国的最高权力位置的。从其自述来看,她和克林顿都是一心“为国效力”,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感的美国人。加之如上所述,她对政治生活和公共生活一向非常热心,从小就得到了大量的政治实践锻炼。而从内向和外向性来看,她也是非常外向的。由此观之,希拉里是个政治迷,也是天生的政治人物。外向性决定了她会采取较为开放和开明的合作政策,所以依此预期,她对于中美关系绝非简单直接强硬的一面,也是存在诸多的谈判合作的空间和可能。权力需求高的领导人往往对于下属掌控力度大,主导性强,由此可以判断,希拉里自己对决策掌控力度较大,大部分决策将反映她个人的权力,因此她有可能成为一个强势的总统,这预示着建立跟希拉里个人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从对于信息的需求和掌控来看,她是个信息开放型的领导人。希拉里从学生时代积极投身社会和政治运动开始,就十分注重团队、群体和朋友等集体性合作的力量,在地方和华盛顿,她都是非常善于建立各种联系,掌握各种人脉,搭建各种平台,也较为善待身边的工作人员,重视工作中的友情和情感联系等。另方面,在决策需要的信息方面,她尽管是属于主见性强的领导人,但也善于依靠团队的集体力量,注重从战略和策略层面集合集体的智慧。如此,希拉里对于信息持开放性的态度,也注重依靠各种专家和班子的政策信息咨询和决策辅助。但另一个层面,由于较早从事政治活动,而且有着第一夫人的经历和国务卿的经历,希拉里对于外交政策的实际认识和操作也是非常熟悉,这决定了希拉里对于外交政策的实际运作是较为成熟的,具有非常好专业能力基础。由此可以预判:希拉里的对华政策应该是成熟的,反观之,则不会出现非常冒然、震动较大的外交政策出台;对于信息的开放式态度,可能会避免做出简单化、教条主义的政策,这说明希拉里对华政策不会偏向极端,既不会完全的对抗和遏制,也不会完全的友善与合作,可能跟具体议题,其对华态度和政策存在差异。在对华需要较大的议题上,比如反恐、地区安全稳定、美国对华经贸等,美国的政策会有很多批评和要求,但不会走极端,还是存在考虑与中国合作的可能,而对于一些甚为敏感议题,比如宗教、人权、民族、中国的战略意图、军力增长、网络安全等,希拉里的态度和政策偏好可能朝向强硬,甚至会主动攻击,制造话题和难堪,这需要有充分心理准备和政策应对。
从其政治世界观和策略来看,希拉里对于政治世界的道德判断有一定的基础,但不是完全从黑白善恶的角度出发考虑一切,其对于法治和秩序的强调是重要的基础。这决定了希拉里的意识形态光谱里,对于不同体制的社会主义中国,仍是政治上不能接受的,这一点中国不能报以太大希望,而且基于希拉里对于政治价值的非常坚定的信念,这种政治认同的冲突也将会非常明显。其次,上述并不能直接推论,希拉里对于中美关系的预期是冲突的,她可能将非常期望通过地区和全球层面的制度建设和规则力量,对中国的行为加以约束。因此,亚太地区的战略平衡仍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美国对外战略,亚太的重心地位不会改变,南海、中日和东北亚的冲突仍是重点。随着中国逐渐树立规则,比如防空识别区、对争议岛礁巡航常态化、台海的可能和平协议等推进,希拉里将在这些领域会有较大的行动,目的在于压制中国的规则和秩序塑造行为和愿景,彰显美国力量的存在和主导作用。
对于策略的选择问题,一则希拉里素以强硬而著称,武力使用是一个较为高概率的选项。在反恐、塑造中东秩序和亚太秩序方面,美国的武力显示和可能使用,是一个概率较高的选项。基于美国实力的下降,希拉里政治抗争经历的考察,希拉里可能不会将武力作为第一选择,她频繁的外交活动表现美国外交网络的编织是最为重要的选择,包括加强在热点地区的安全网络、军事盟友关系的建设,巩固和加强传统安全利益的维护等。其次是妥协与合作可能性考察。希拉里政治经验丰富,在第一夫人、地方选举和自身参选过程中,也是久经风雨,妥协与合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尽管依据历史观察,强硬和富有进攻性是一个核心的特点。妥协与合作的可能,更多体现在她对中美关系大局以及历史遗产的判定方面。
历史记忆
希拉里对于中国的记忆,始于1970年代尼克松打开中美关系之门之时。从其回忆录中关于这段历史的描述来看,她高度肯定了中美关系发展的重要意义,肯定了中国的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积极效果。从这个方面来看,在希拉里的对华政策偏好上,存在一个由历史记忆所构成的大局观,即从中美关系解冻、中美建交以来的发展,希拉里认为是重要的历史遗产,而不是包袱。另外,克林顿时期的中美关系尽管受到台海危机的影响,但后期的发展表现不错,而作为第一夫人的希拉里也多次赴中国,留了正负均有的历史印象。总体来说,希拉里对于中美关系的重要性以及历史发展成就是高度肯定的。
其次,不可否认,负面的历史记忆也始终存在。最主要的表现就是价值观上的意识形态差异,和中国的人权和自由等问题,始终成为希拉里对华负面印象和不友好的根源。1995年的世界妇女大会,成为希拉里的第一次中国之行,自那时,希拉里对中国妇女问题的高度关注和批评,就成为一个历史“遗留问题”。而后,1998年克林顿总统访华时,希拉里对于中国的官方传媒对于克林顿活动的报道有所言辞,一方面继续不满于一些对“自由”报道的限制,但也看到中国方面的灵活性,即在某些场合中国“居然破天荒”给予了直播。因此,总体来说,负面的记忆和刻板印象,即中国的人权和自由存在较多“问题”,成为希拉里一直的对华态度的重要成分,比如在最新的回忆录中,关于中国的两章内容专门一章的篇幅讲陈光诚事件。但是随时了解和交往的增多,其相关直观感受也会增加,会形成一个更加客观公正的态度。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虽然希拉里从学生时代就积极投身于女性主义运动,之后又是对于民主、自由和人权等大旗高高举起,但另方面,在现实利益面前,她也表现出实用主义的特色,二者具有一定的平衡。而且,从小开始,她就有一种反抗权威和反抗集权,追求民主和自由的特色,包括在家庭中反抗长辈取得胜利而留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基于此上述分析,对于希拉里的中国政策偏好及负面内容,需要注意如下:
1)可以肯定中美关系发展在希拉里外交议程中的重要位置,同时中美过往30多年的交往成就,也是希拉里积极肯定的内容。所以,从国家地位和重要性来说,中国在美国外交中会继续上升,而且大的积极发展方向不会改变。
2)相关意识形态的偏见、差异以及不理解,甚至在此基础之上的攻击,肯定会继续存在,而且在上述战略框架之下会经常出现。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是,这些问题的出现与否,是放在中美战略稳定和利益的大框架之下,所以,只要形成双方关于战略稳定的共识,这就抓住了矛盾的主要方面。负面记忆的出现是必然的,所以要有心理准备,同时对希拉里来说也是必须的和必然的。第二,我们在应对上,必须保持公开的舆论斗争,而私下的极力争取和说服,以增加理解。同时,通过交流渠道可以增加希拉里对华的了解和理解。因此,在中国自身取得重要进步的前提下,不妨更大胆自信,创造让她访问、了解更多中国真实情况的机会。相关的面子工作是需要做的,但也应该让她了解到客观和真实的中国,尤其是从历史发展和现实角度理解中国的成就和困难。不必刻意掩饰某些对方认为负面的“事实”,因为基于信息的难以完全掩盖,有意创造的完美形象,是难以消除对方的负面认识,而应该更多让对方理解中国的发展阶段性以及问题的出现是必然的,而我们解决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规则的重要性
尽管希拉里对于政治生活有着自己的鲜明个性和偏见,她个人的性格、特质和意识形态等,影响着她的对外政策偏好。但要注意的是,她本身也是一个强调法制和规则的人。这种对于规则和秩序的考量,是与其对于自由、平等等价值观的追求是一致的。在某种意义上,她是个理想主义者。
在对当今和未来亚太地区国际格局的判断中,希拉里对于规则/制度较为强调,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这种战略考量可能基于两方面的理由,一是由于美国战略力量的不足,导致在全球战略布局和利益保护能力的下降,在东亚也是如此,受到中国力量崛起和相关盟国的挑战现状的压力,所以希拉里不会持传统的完全力量均衡的战略。相反,可能会进一步强调通过相应的国际规则/国际制度的力量,既加强美国在东亚与其传统盟国之间的战略合作力度,同时也是对于中国的一种合力制衡。在军事领域,传统的军事联盟会进一步加强;在经济领域,TPP等加强美国为首的经济联盟的相关措施也会得到进一步的重视。而对于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希拉里的看法也是强调对于规则的塑造和使用,尽管对于什么样的规则以及如何使用,美国方有自己的十分理性的战略考量。因此,从这个特点来看:
希拉里可能会在东亚区域,为加强对中国崛起的制衡,进一步强调规则的重要作用。这些规则的竞争,包括将相关的盟国捆绑到更为紧密的战略联盟关系之中,同时也试图希望在中美之间立规矩,让中国在美国所塑造的规则之中得到束缚。对此,应加强中国在东亚地区的国际规则和制度竞争研究,以及在实践上一方面确立如何应对美国的规则竞争策略;另方面,从中国自身立规则来看,需要考虑现有的中国自主创设规则的评估,在经济领域亚投行具有相应的战略重要意义,但政治和安全领域如何树立中国自身的规则和规矩,需要进一步研究和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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